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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邮的“美国日记”:1000位新冠死者的故事,他们为何离开?

王冰汝 冰汝看美国 2020-08-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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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朗普在2月29日,一个周六,罕见在白宫简报室召开了记者会,亲自宣布美国出现了新冠第一例死亡病例,是在华盛顿州的一位50多岁的男性。当时,特朗普还认为,新冠疫情对美国普通民众威胁不大,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


但是一个月以后,白宫新冠疫情小组发布的模型预计,美国的死亡人数将会达到10万到24万。虽然这个预测目前被下调至大约六万人,但还是令人难以接受。六万人,就是六万个家庭的悲剧。


新冠病毒在美国爆发的初期,《华盛顿邮报》寻找并记录了前1000位因为新冠而离世的人。他们是谁?他们为什么会离开?他们的死亡可以避免吗?

458为死者的年龄分布

有人说:新冠的死者大部分是老年人。的确,在去世的458人中,只有7个人是30多岁,占到了1.5%。

31岁的白领:Jazmond Dixon


Jazmond最近刚刚修完Lindenwood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学位。她的表兄贝拉菲说,她有着明确的目标:在美国大企业中不断往上爬。以前每次见到Jazmond,贝拉菲就会唱一首老歌“独立”(independent)。工作后,Jazmond仍然在证明自己的野心和动力,因此一直在学业上不断对自己有更高的追求。

Jazmond生前在美国红十字会的血库工作,3月15日她感到身体不适,几天后就出现了类似流感的症状。她立即前往紧急护理中心,然后她被直接送往医院,四天之后就过世了。

Jazmond是圣路易斯第一位死于新冠病毒的人,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感染的。她的家人也并不知道她存在任何的并发症。 

贝拉菲说,这对他们这个紧密联系的大家庭来说是非常绝望的。如果Jazmond不是因为新冠去世,家人本来可以陪在她的身边,但是新冠把Jazmond从挚爱她的家人身边夺走。

Jazmond去世后两天,家人为她举行了一场小型葬礼,由于社交距离的政策,只有八位家庭成员能够参加。贝拉菲说,参加葬礼的人都必须呆在车里,相互安慰和拥抱都是不被允许的。他们只能接受,因为这是他们在疫情之下的最好选择了。
 
35岁的母亲:Shoshana Davis
 

Davis住在新泽西州的小镇Park Ridge,于3月23日去世。去年12月,她和丈夫Adam Kwarowitz,带着年仅三岁的女儿一起去欧洲旅行,他们先飞到了米兰,随后坐火车横穿了奥地利与匈牙利。Ins中的照片里,一家三口凝视着窗外白雪皑皑的山峦景色,漫步在灯火通明的圣诞节市场上,品味热咖啡与烤坚果的香气。
 

Adam说:“妻子爱自己的女儿,胜过一切,她享受成为一位母亲,她与女儿之间的关系甜美而紧密。”

3月初,Davis开始发烧,咳嗽和全身不适。第二周发烧更加严重,Adam非常担心,他将Davis送到了急救中心,医院里的人在对她进行了新冠测试之后,让她回家等结果。
 
Davis的病情并没有得到好转,被送回家的她在家中连续多日发烧40度,她的丈夫多次向医院打电话,但是得到的结果却是要求在家中等着退烧。Davis的丈夫每次给她服用布洛芬之后,发烧都会退一些。
 
“每一天我都会觉得,等睡一觉第二天到来后,她就会好起来。”但是23号的早晨,Davis的丈夫发现她急剧的呼吸困难,他立即打电话叫救护车,但是一切都已为时已晚,当天她就在医院里去世了。
 

Davis去世几天后,她最好的闺蜜为她安排了犹太葬礼。但是由于新冠疫情下的社交距离政策,丈夫Adam和女儿Sienna都没有出席葬礼。Adam说在妻子怀孕的时候,遭遇了很大的困难,但是她以惊人的意志力,坚持了下来, Davis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。他希望人们能够记住她的意志力,奉献和爱心。

Davis在菲尼克斯长大,在乔治华盛顿大学学习新闻专业,毕业后她先后在CNN与CBS的内容生产与市场部工作。她工作中的导师,CBS的新闻制作人Maria Mercader,在6天后同样因为新冠在纽约去世。

有人说:去世的人都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好,从而引发了并发症而去世,但是在这群人中,却有这样一位篮球运动员...
 
48岁的篮球运动员:David Edwards



爱德华兹(David Edwards)是得州农工(Texas A&M)与乔治城大学篮球队的得分后卫,因为创意性传球而出名。在为队友创造得分机会上,他在两个学校中都创下了助攻的新纪录。
 
当他感染了新冠肺炎而被送进ICU时,他的队友在社交媒体上为他祝福与祈祷。但是这些祝福并没有为他带来好运。得州农工校队的官方账号3月23日宣布了爱德华兹去世的消息。


去世前,爱德华兹在纽约皇后区的一个非营利组织做服务工作。
 
有人说身体强壮的人会很快自愈,但是出身海军陆战队的队员,却在家人的期望中未能走到最后...
 
56岁的海军陆战队员:Ron Golden

 

来自明尼苏达州政府工作人员Peggy Flanagan3月22日在Ins上写道:“在告别我们的父亲两个月之后,我们又再次告别了我的哥哥Ron Golden。”对于大部分人来说,他只是一个统计数字:田纳西州第二个因新冠的死者,但是对于我来说,他将会被永远怀念:“他是一个好兄弟,好哥哥,好父亲与好丈夫。”
 
据Ron的妻子回忆说:“外表上来看,Ron是坚硬如钢的海军陆战队成员,但是对内,他是一个可爱的泰迪熊。在我父亲最后的几个星期,他从未离开过我父亲的身边,并且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照顾所有人。”
 
生前Ron还是印第安团体White Earth Band的一员,在他去世后,他的骨灰被洒在他父亲坟墓的旁边...
 

58岁的教徒 :Louise Pevy


佩薇住在路易斯安那州比恩维尔教区,3月23日去世。

她的一生都在与死神作斗争。20多年前,她所乘坐的运沙船沉入密西西比河,要不是两名渔民把她从水中拉上来,她差点就淹死了。佩薇的妹妹安吉拉说,姐姐有吸烟史,充血性心力衰竭,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引发的肺炎也频繁发作。但一直以来,佩薇都非常坚强。

她创立了自己的清洁公司,闲暇时喜欢打理自己的花园,照顾自己的家人。

3月13日,她被发现倒在家中的地板上,呼吸困难。她立即救护车送往医院,随后被肺部专科医生转去了更大的医院。妹妹安吉拉说,第一家医院对佩薇的样本处理不当,无法断定她是否感染新冠。重新测试耗费了整整一周时间。在此过程中,家人希望佩薇只是感染了普通肺炎,但3月21日测试结果显示呈阳性。

佩薇是他们教区中第一位死亡的新冠患者。安吉拉说,姐姐是一个很虔诚的人,她根本不怕死,但是她不想死。

有人说,有医学知识的人会更好的照顾好自己,但深受社区爱戴的佛州内科医生却成了没能挡住病毒对他的攻击

67岁的医生:Alex Hsu
 

亚历克斯许(Alex Hsu )去世时67岁,生前住在佛罗里达州的布劳沃德县,在3月25日因新冠去世。作为一名近40年的内科医生,他是南佛罗里达州首位死于新冠病毒的医疗专业人员。
 
他的妻子特里·斯维尔克·许(Terry Svirk Hsu)在Facebook上写道:“他孜孜不倦地为患者提供善良和同情心,从未拒绝任何需要他照顾的人。” “他毫不犹豫地向患者提供了他的私人手机号码,并且无论患者或家人有什么疑虑,也无论白天还是黑夜,他都会热情地接听电话。”
 
许以前的患者和朋友也纷纷发表了自己的悼念。一位前病人写道:“我将永远记住他的好意,我之前没有医疗保险,他几次给了我很大的折扣..谢谢许医生为我们的社区服务,你是我们的英雄!”
 
许女儿的前篮球教练也形容他:“善良,真诚和关怀,从来不会错过女儿的任何一场比赛。”
 
他们说:感染了病毒会有一个潜伏期,直到症状严重时,才需要去急诊室就医。

72岁的老年中心住户:Darlene Kimball



达琳是三个孩子的母亲,五个孩子的祖母,热爱小动物。她生前居住在华盛顿州的Kirkland生命护理中心。对!就是那个最早出现社区感染的华盛顿州养老中心,这家养老院一共有40多人因为新冠死亡。

达琳是这家老年护理中心的短期住户,她患有卵巢癌,在一次跌倒后,就去老年护理中心做短期的康复治疗。但是入住不久,她就出现了咳嗽,和呼吸困难。在一周的时间里,她就陷入昏迷,这对达琳整个家庭都是巨大的打击。达林成为了这家老年护理中心第一个离开的人。

她的女儿说,达琳生前每一天都很开心,她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女人,每个人都会想要她来当自己的妈妈。

77岁的“战士”:Richard Curren
 

理查德·柯伦(Richard Curren)住在佛罗里达州劳德代尔堡,于3月17日去世。

在得知自己父亲去世的第二天,儿子埃里克·柯伦(Erik Curren)被召集参加紧急市议会会议。为防止悲剧进一步席卷他的家乡,市议会需要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。
 
去世之前柯伦住在劳德代尔堡的老年护理中心,埃里克认为他就是在那里感染的病毒。那里还有另外六名受感染居民死亡。而科伦57岁的妻子希拉(Sheila)也呈阳性,所幸已经康复,结束了隔离。
 
埃里克说,他和父亲最后一次讲话时,他的父亲听起来充满活力,没说过关于生病的任何话。他患有糖尿病和心脏病,但是他依然是社区最健康的居民之一,还很高兴能够在艰难的时期为邻居提供帮助。
 
然而几天后,埃里克接到电话称他的父亲走了,原因就是新冠病毒。
 
理查德·科伦本人可能从未知道他的诊断。他患病已经好几天了才接受测试,直到他心脏骤停的几个小时前,检测结果才出来。父亲去世时,埃里克不在现场,他没能说再见。虽然举行了私人火葬仪式,因为没有现场直播,他也没有看到。而且由于聚集人数的限制,整个家庭也无法举行正式的葬礼。


埃里克继承了父亲对历史的热爱。小时候,他总是随身携带着父亲的一本叫《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遗产图片史》的影印本,长大后他就没再见过这本书。就在本月初,他竟然在一家古董店里找到了一本复制品,他花了10美元买下了它。

父亲去世后他再次打开了这本书,一个关于战争时期的比喻映入了脑海。他在纪念父亲的文字中写道,他的父亲“不仅仅是一名在南佛罗里达州老年护理中心染上疾病去世的77岁老人。而是为人类和地球民族的未来而战的一线战士,是一场世界级战争中美国的首批伤亡者之一。”
 
有人说:大部分纽约的有钱人都通过自我隔离能够躲过这次灾难,但是这位托尼奖得主的剧作家却没能躲过这一劫。
  
 81岁的有钱人:Terrence McNally


81岁的特伦斯·麦克纳利(Terrence McNally)是一位多产的,备受尊敬的剧作家,在《爱!勇气!同情》和《大师班》等作品中以人性化、抒情化的风格登上美国戏剧的最前沿。他生前住在佛罗里达州萨拉索塔,于3月24日因新冠去世。
 
麦克纳利在美国的戏剧界举足轻重,他的戏剧柔和,平易近人,特别是在1980年代和1990年代的艾滋病危机期间,用他的艺术与政治相撞。
 
他留下的作品包括数十部戏剧,近十二部音乐剧和几部歌剧。从1960年代和1970年代,题材涵盖了滑稽戏与批评戏, “ The Ritz”(1976)是他最受欢迎的作品。

同时他在题材上也敢于打破禁忌,而在《爱!勇气!同情》(1994年)中,描绘了在湖边度假的8个男同性恋者的生活。他的“科珀斯·克里斯蒂(Corpus Christi)”描绘了一个像耶稣一样的人物,他的门徒都是同性恋,并于1998年红极一时。
 

经过数十年的成功和挫折,麦克纳利先生在1990年代取得了戏剧界巅峰托尼奖,在2019年更是获得了托尼奖的终生成就奖,那时他刚做完肺癌手术,呼吸管都从他的燕尾服上露了出来。
 
那时的他,还开玩笑说:“差点就拿不上了。”

麦克纳利是一名肺癌幸存者,患有慢性阻塞性肺疾病。这一次没有逃过一劫,就是因为新冠病毒引发了并发症。

91岁的神职人员:Rabbi Cohn

身为犹太教神职人员的他,见证过历史沧桑与自己民族变迁,见证过人世间的生死与悲欢,但是他无法用祷告来阻挡新冠病毒
 

拉比科恩因新冠去世时已经91岁,是纽约布鲁克林一个受人尊敬的拉比(犹太教神职人员)。
 
1月下旬,在纪念奥斯维辛集中营解放75周年的那一天,科恩拉比站在国会面前作开幕祷告时,他显得非常激动。

 
“当我是个10岁的小男孩,我因为是犹太人,被判处死刑,差点被杀掉。”科恩对议员说。后来,他加入了当时在捷克斯洛伐克与纳粹作战的游击队,并帮助营救了56个犹太家庭。
 
据犹太党派教育基金会记录,科恩于1942年潜入匈牙利,当时捷克犹太人被驱逐到集中营。他的母亲和四个兄弟姐妹后来在营中遇害。
 
1944年,科恩带着伪装成基督徒的文件,于1944年回到捷克斯洛伐克,为犹太同胞创建伪造的身份证件。他被捕并逃脱后,在15岁时加入了游击队。他最终在回忆录中自称为“最年轻的游击队”。


这样的故事,还有很多很多...在本文发布前,美国最新的感染人接近64万,而死亡人数超过2.8万人。在报道中,这只是新闻中的图表与数字。但每一个数字后,都是与之对应的一个姓名,和他/她一段人生与家庭。

 
病毒无关政治,无关国籍,无关种族,无关信仰;它所关乎的,是每一个人的生死,而这些人可能就在我们身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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